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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醋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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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府殺雞,小廚房炊煙繚繞。

游子意他娘蹲在門口忙活半天,府上仆人也跟著蹲在哪兒扯雞毛。

游不疾下朝回來一看,他娘的發髻上插|著雞毛,裙角打濕了一片。急忙跑過去拉起她道:“蕓蕓!你這是在做什麽?”見她雙手沾滿雞血,二話不說就解開朝服,將自己中衣拽起給她擦手,“我不是說了麽,這些活兒就交給他們去做,你站在旁邊看就行了,萬一傷了自己的手可如何是好!”

一邊心疼一邊兒生氣,直至聽見游子意的聲音從偏房傳來:“爹啊!你回來啦!娘她非要給我做什麽烤雞,你快讓她歇著別弄了,我怕她割到手!”

跟著,游不疾鎖眉望向家仆。

家仆撲通跪下:“哎呀!大人啊!夫人她非要自己上手殺雞,我們也攔不住啊!”

蕓蕓看著自己的手,道:“子意要吃烤雞,他說要吃烤雞!”

游不疾一聽,就知道他哪孽障兒子又忽悠他娘了,朝門口喊道:“你就欺負你娘,她疼你一輩子,你就仗著她的寵溺無法無天是罷!”又蕓蕓招呼進院子裏面吃茶,“我給你買了幾只鳥玩兒,你坐在這兒吃茶,我去給他做烤雞,乖啊!”

蕓蕓點點頭,笑起來:“他是個壞小子!”然後也朝門口喊道:“子意,你爹要殺雞啦!你爹說要給你做烤雞吃!”

游子意趴在床上,停下翻書的手,將臉埋進枕頭裏,悶悶地嗯了聲。

游不疾會殺雞,殺了五只,是蕓蕓養的,養得又瘦又小,他怕不夠游子意吃的,才宰了足足四只。給游子意留了兩只只,分給下人們兩只,蕓蕓吃一只。

那香味飄了出去,紀驚風站在游府門口發呆,聞著味兒望著天空。

游不疾端著兩只烤雞進了屋,給他倒了一杯茶道:“什麽時候去?”

游子意道:“後日咯。”

“要帶點兒什麽?”

“那箱子裏的東西都幫我裝起來罷。”

“治水你行不行?”游不疾給他裝圖紙,卷成筒狀放進竹筒裏,“我聽說,不好治。”

游子意頷首,朝他爹伸手。

“做甚?”

游子意用下巴點點桌上的烤雞:“雞。”

“我給你撕碎了再吃罷。”游不疾掰開雞腿,“你走了,你娘肯定不適應要尋你,你記得給家裏寫信啊。還有,桑種農忙的時候記得看天兒,下雨停,日落後記得看水,稻子雜草要除,放水的時候叫人守著,別把人家百姓的田埂給沖壞了。”

“哎呀爹!這些我都知道!”說罷,將書攤開,“我這不都看著麽?”

游不疾拿起一小碟撕碎的雞肉,坐到一旁用筷子夾起放在他嘴邊道:“你跟陛下掰了?”

他吃了一口,嚼了嚼,忽地瞇眼看著他爹,笑著問他:“爹,你怎知道?”

游不疾嘿嘿一聲:“我看你的金魚袋跑去了紀大人身上,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?”

金魚袋?游子意詫異道:“我的金魚袋?”

“你娘親手給你補的,我一眼就瞧出來了,怎麽,你連你娘的手法都看不出來?”

游子意楞了楞,直接上手開始抓雞肉:“啊?我還真沒註意,合著紀大人偷偷拿我金魚袋呢!”他艱難撐起身子,在他爹耳旁輕輕道:“爹,你的雞烤得有點糊了。”

“啊?不會罷?”說著,游不疾嘗了一口,“沒糊啊?你該不是…”他伸手向他的額頭摸去,觸摸的一瞬間手燙得不行。

五十大板,他病了,燒得渾身酸痛。

游不疾放下碟子,急忙推開門去請郎中,見家仆都聚在一旁逗夫人開心,一時也不想打擾,遂,就要出府親自請大夫。

剛踏出府門,就看見紀驚風蹲在門口一動不動的,又朝他身旁望去,空無一人,故問道:“紀大人是來尋子意的嗎?”

紀驚風訕訕點頭。

“那為何不讓下人通報,你在這兒蹲多久了?”

“……”紀驚風眨眨眼,“紀問多有打攪,還望游大人見諒,我這就離開。”

也沒蹲多久,半個時辰罷。

游不疾愁容,懵地又問道:“你不是要找子意嗎?不進去了?”

紀驚風看向身後的墻角,游府門口就是一座假山盆景,想了想道:“還是不去了。”他拱手轉身就要走。

游不疾沒懂,這人幹什麽一臉陰郁,和外頭晴空萬裏截然相反,陰雲密布,悶悶不樂。於是擡腳上前道:“紀大人留步!那什麽…我正好要去外頭請郎中,子意病了,你能幫我看會兒他麽?我去去就回來!”

“他病了?”他瞪大眼,急道:“我去請郎中!游大人請回去照顧他罷!”

話落,急匆匆翻身上了馬。

他帶著郎中來的時候,郎中已被馬顛了一路,嚇得他面色蒼白,剛到府門就被紀驚風從馬上拽了下來。

“先生請快些!”

走進游府,郎中的腳都軟了。

直至到了游子意的房間,把了脈又寫了藥方,施針後留下一瓶治屁股的金瘡藥。

紀驚風一直沒進屋裏,在外頭小院同蕓蕓一起。他見蕓蕓站在紫藤花樹下玩鳥籠,身後跟著丫鬟,一會兒跑起來,一會追鳥。

看著那精神,其實不像正常人。

不由心頭一跳,楞是看得呆了。

丫鬟在後面小心翼翼的跟著,紫藤花垂下,偶爾風吹時,還有花瓣落下。蕓蕓又打開鳥籠,鳥兒飛了出去,她站在凳子上,要把籠子高高掛起。

“夫人!小心!”

“夫人!我來罷!”

“夫人,快下來!”

蕓蕓點點頭:“下來了下來了。”

紀驚風上前,將手伸到蕓蕓面前道:“游夫人,我扶你下來罷。”

蕓蕓微笑道:“謝謝你啊。”

郎中出來了,游不疾領著他到了院裏,著人拿了銀兩,不料他卻道:“這位公子已經付過了。”

蕓蕓轉身把烤雞遞到紀驚風面前:“謝謝你。”

游不疾差人送郎中出去,回頭對著紀驚風道:“紀大人留下吃晚飯罷?子意這會兒睡下了,要不,你等他醒了再走?”

紀驚風點頭應了下來。

天色昏暗,他坐在院中品茶,游府點了燈籠,四處亮堂起來。

坐了會兒,蕓蕓端著一小碟子的點心走了過來,道:“紀大人吃南瓜糕。”

紀驚風站起來彎腰接過:“多謝游夫人。”

蕓蕓笑著看他,兩眼發光,又道:“上回子意吃醉了,他喊你的名字。”

他一聽,手上的南瓜糕被捏成兩半,臉上是錯愕的表情,上回吃醉,說的是與裴民去彩船那一次麽?

蕓蕓繼續道:“他還罵人了!”

紀驚風問道:“他罵什麽?”

“罵你!”

“我?”他頓了頓,“說我什麽?”

蕓蕓皺眉,抱著手臂道:“妖精!”

游子意罵他是個狐貍精,這話被蕓蕓聽見了,好幾日都跟著學。

游不疾從前廳走出來,手上多了一件外袍,給蕓蕓披上後問她:“說什麽呢這麽開心?”

紀驚風笑了笑道:“游夫人正說起子意。”

游不疾道:“那個混球啊!”他坐下倒茶,“整日和他娘瘋,現在好了,跑不動了,今日還騙她娘要吃烤雞,吃了幾口就病倒了。”說著,把蕓蕓拉到一旁坐下。

他只微笑,看著倆人恩愛,想起了自己母親。

忽然,游不疾擡首望了會兒天,道:“喲,幾時了,他該醒了罷?”

紀驚風頓了頓:“我去瞧瞧他。”

蕓蕓立馬道:“我也去!”不想被游不疾拉住,道:“夫人啊,你就別去了,跟我去廚房,我給你做了銀耳湯。”

她一聽立即點頭道:“還是相公公好!”

推開門的一瞬間,紀驚風就聞見了一股濃濃的藥味兒。只見他側趴在床上,背對著自己。他撿起桌上的金瘡藥,走到床邊望了會兒。

這藥好像沒擦,想著要不要給他上藥,但又怕把人弄醒了,於是坐在凳子上等了半響。

夜以幽深,庭院一片漆黑,屋內幾盞燭火亮著,以帷罩燈,亮閃閃的。游子意的側顏印著光,雙目緊閉,微翹的羽睫下投射出一片陰影,耳廓透紅,看樣子還在燒。

紀驚風伸手去觸摸,剛探到耳朵,游子意就哼唧一聲,以為把人弄醒了他嚇得收回手臂。

等了一小會兒,那人都沒睜眼,看來是沒醒,於是又把手探了去。冰涼的觸感滑過側臉,游子意眼皮一動,貪心地想要這股涼意。

他摸到額頭處停了下來,俯身朝他靠近,雖然還是燒著,但溫度慢慢的在降下來。於是,準備抽開手,頓時,游子意的手從被窩裏伸出來拽住了他,問道:“我好不好看?”

紀驚風真嚇了一跳,急忙抽手。

游子意不敢平躺,只好把腦袋偏過來盯著他,調笑道:“喜不喜歡?”

紀驚風猛地漲紅了臉,呼吸急促。

“紀大人總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,被人抓到了罷就當啞巴,有本事摸我,沒本事承認?”游子意拽過他,“什麽時候來的?”

“剛不久。”紀驚風道,“你好些了?”

游子意搖頭:“不好,我想吃口茶。”

紀驚風立即道:“我去倒。”

游子意再次搖頭:“不,不要那樣的茶。”

“石筧嶺茶?如何?”

“不要。”

“花塢茶?”

“也不要。”

紀驚風頓了頓:“那要什麽茶,我去茶鋪買!”

游子意揚起頭,笑道:“要紀大人的。”說罷,就松開了他,那人已經被撩撥得紛亂如麻,哪裏經得起這般戲弄,又惱又好氣。

“我去倒茶。”他轉身端了杯茶過來,給他餵下後問道:“這藥擦嗎?”

游子意點點頭:“要你幫我擦。”他趴著,把頭側向他,掀開被子道:“來罷!”

紀驚風站在哪兒先是沒動,僵了會兒支支吾吾道:“我脫你褲子麽?”

“那不然呢?我自己怎麽脫?”

好吧,他確實自己脫不了。紀驚風坐在床沿,看著他的白色褻褲咽了口唾沫,輕聲道:“那我脫了,你疼的話就吱一聲兒。”

“脫罷。”

剛放上去手就感覺游子意明顯地往回縮了一下,那五十大板打得不輕,連後腰都烏青了。將褲子往下扒,無數道鮮紅的印子露了出來。別的不說,其實還挺嫩的,要不是又紅又青,白白的好看得很。

他將藥抹在手心,熱了才給他塗上,剛抹上藥游子意就抽了一下,連帶著屁股也跟著抽抽。

紀驚風緊張地問他:“疼?”

游子意那把頭埋進枕頭:“嗯。”

紀驚風輕輕給他吹著傷口,道:“忍忍,快好了。”

游子意略點頭,又轉了回來,眼中含滿霧氣,抓住了他的手道:“好不好看?”都這個時候了,還問什麽好不好看?鐵了心要從他口中聽見那兩個字。

“好看。”他道,“好看,好看,好看,好看……”紀驚風擡眸盯他,掐著他的下巴就親了上去,舌頭剛探進去,游子意就掙開他開始換氣,脖子再次朝他伸去時紀驚風卻挪開了。

游子意不滿地嘖了聲:“你要我命!”說著羞憤地將後腦勺留給了他。

紀驚風垂眸,氣道:“你親別人去!”說完就把藥全給他抹到了後腰上。

他睜開眼,也不知哪來的力氣,翻身面向他道:“不是你先親的我麽?”被褥落到一旁,他的褻褲被褪至腳踝,褻衣遮了一半,餘下春光外洩。紀驚風擡手捂住眼,唰地站了起來,撿起被子給他蓋上。

“……”紀驚風啞口無言,倆人瞪了會,“我先回去了,明日再來看你。”

游子意嘆了一聲:“罷了,怕了你了。”然後扯著嗓門兒朝門口喊道:“爹!我餓了!”他掙紮著想起來。紀驚風一見,又忙著扶他:“你別起來,剛擦完藥還腫著!”

“紀大人。”游子意道,“留下吃晚飯罷。”

飯是紀驚風餵的,伺候人洗漱,洗腳,跟個丫鬟似的。等弄好一切後,游子意忽然拽他的衣擺,說讓他留府。

猶豫了會兒,紀驚風應了下來。待他沐浴回來,發現游子意正翻著書看了許久,於是上前瞟了一眼,認出那是喬倬言的字跡。

他把燭燈放近了些,坐在椅子上挑燈芯。

游子意瞥見他身上的衣裳道:“可還合身?”

“嗯。”紀驚風理了理衣裳,“在看什麽?”

游子道:“官道修建。”

紀驚風道:“何時去西域?”春耕忙,要是去西域,也得是冬季了。

游子意合上書,將它壓在枕頭下,打著哈欠道:“等秋收了再去罷。”他翻身空出多餘的空間,“先睡覺。”

那位置明顯留得多,像是故意空出來的。

“好。”他站起身滅了燭燈,就要推門離開。游子意撐起身子問他:“你去哪兒?”

“回房睡覺啊。”

游子意拍拍床鋪,道:“來這兒睡。”

“不好罷…”

游子意呵了聲:“親也親了,摸也摸了,睡一起怎麽了。”

那也是。

自躺上那張床,紀驚風就沒睡著過,黑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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